在四川盆地东北缘,嘉陵江中游,有一座被时光温柔包裹的城——阆中。它不像丽江那样被鲜花簇拥,也不似平遥以票号闻名,却自有一份“阆苑仙境”的静谧与底气。很多人知道它是“春节文化之乡”,知道它张飞庙的鼓角、贡院的墨香,却少有人留意:当第一声发令枪在古城墙根炸响,这座两千多年未曾迁址的古城,会突然把心跳调到180,用42.195公里的方式,把“慢生活”三个字重新注解。
我第一次把跑鞋背到阆中,是三年前的深秋。高铁穿过苍溪的柑橘林,再换半小时汽车,远远看见嘉陵江拐了个“U”形弯,把老城搂进怀里。那会儿我对“古城马拉松”四个字毫无概念,以为不过是“景区+赛道”的常规操作,结果第一天傍晚就被“打脸”:顺着张飞北路慢跑热身,青石板在脚下发出钝钝的回响,街边卖保宁醋的阿姨冲我挥手:“明早要跑哇?我们五点就起来给你们熬姜汤喽!”那一刻我才意识到,这场比赛的“志愿者”远不止穿马甲的大学生,整座城都是。
第二天五点,天色墨蓝,古城门洞下却灯火通明。跑友们贴着城墙根做动态拉伸,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,像两千年来未曾缺席的计时器。七点整,枪响,人流穿过“嘉陵第一江山”牌坊,石板路在脚下轻微弹起,鞋底沾了夜露,每一步都像踩在温润的玉上。前两公里几乎不用自己找节奏——鼓声、锣声、川北凉粉摊的蒸汽、牛肉面的葱香,一起把你往前推。有人担心石板路太硬,其实千年的车辙早已被岁月磨出恰到好处的弧度,跑上去反而比塑胶跑道更“吃”关节。
展开剩余66%五公里出古城,赛道一头扎进嘉陵江堤岸。江面浮着薄雾,渔火还没熄,对岸的锦屏山像一幅慢慢拉开的青绿屏风。这里海拔不到三百米,氧气饱满,呼吸带着微甜的湿气,配速不自觉地就上去了。十公里处的补给站是我见过最“不专业”却最走心的:除了常规的能量胶、盐丸,桌上赫然摆着热乎乎的保宁蒸馍、张飞牛肉小方块,甚至还有用古法熬制的醋饮——微酸带甜,一口下去,从喉咙到胃都舒展开来。志愿者说:“放心吃,醋是粮食酿的,解乏!”后来我查资料才知道,保宁醋的酿造要经历四十二道工序,跟马拉松的“撞墙”一样,都得靠时间把酸涩酿成回甘。
半马折返点设在白塔山半山腰。石阶古道只容两人并肩,大家自觉排成一队,爬升120米,心跳砰砰像敲木鱼。山顶有座明代白塔,塔身七层,每层檐角都挂着风铃。跑到这里,风突然有了声音,叮铃铃地盖过耳机里的音乐。我停下来喘气,俯瞰整座阆中:嘉陵江把老城绕成一个太极图,灰瓦屋顶在阳光下像一片片被岁月抚平的鳞片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,所谓“跑步看风景”,其实不是眼睛在看,是身体在替你把风景“吃”进去——肺里装满山野的氧,脚底记住石板的温度,汗水把古城的晨雾带回城市,成为日后加班夜里可以反复咀嚼的“续命糖”。
再往下,三十公里的“鬼门关”被阆中化解得不动声色。赛道穿过七里新区,宽阔的柏油路两旁,当地市民把自家茶几搬到人行道,泡好茶、切好张飞牛肉,小朋友举着画纸喊“加油”。我接过一张蜡笔画,上面是卡通版的张飞,胡须被画成两道彩虹,忍不住笑出声——脚步瞬间轻了。后来看数据,那段配速居然比前半程还快,大概就是“被可爱治愈”的力量。
最后五公里回到古城,城墙根下,老人们坐在竹椅上敲着川北锣鼓,鼓点与脚步声奇妙地合拍。还剩两公里时,天空飘起细雨,青石板泛起光泽,像给古城刷了一层透亮的釉。冲刺阶段,赛道穿过中天楼——阆中的“心脏”,四牌楼交汇,抬头可见“阆苑仙境”匾额。雨丝打在脸庞,耳边是嘉陵江水与锣鼓交织的声浪,我突然想起《水经注》里那句“阆水迂曲,经郡三面”,原来古人早就用“迂曲”二字,把马拉松的曲折与诗意写进了地理书。
冲过终点,志愿者递来的不是常规的铝箔毯,而是一条暗红色的“张飞巾”——印着“古城马”LOGO的棉质围巾,裹在身上,像被老城的怀抱接住。走回客栈的路上,雨停了,石板路映出灯笼的红,鞋底“哒哒”声在巷子里回荡。我忽然意识到,阆中马拉松最动人的,不是成绩,不是风景,而是它让一座“慢”的城,愿意为你“快”起来;也让一群“快”的人,愿意在这里“慢”下去。就像保宁醋的酿造,只有把时间的酶激活,酸涩才能回甘;只有把脚步交给古城,历史才会从砖缝里长出温度,陪你跑向更远的日子。
如果你也想体验,不必急着报全马,先订一张到阆中的高铁票,把跑鞋塞进背包。提前两天到,清晨六点去嘉陵江边慢跑,看渔船推开雾,吃一碗热醋粉;傍晚爬白塔山,在塔影与钟声里做一组核心。比赛日跟着本地人一起挤进古城门洞,让锣鼓替你配速,让张飞牛肉替你补糖。跑完后,别急着走,去醋坊买一小壶五年陈酿,贴上“某年某月某日,我与阆中一起42公里”的标签,带回自己的城市。日后每一次开瓶,那股微酸的粮香都会提醒你:所谓长跑,不过是把一座城的心跳,装进自己的胸膛,然后在日复一日的琐碎里,慢慢释放成继续向前的勇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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